《情为何解》17
应该不是太长的坑，大概有肉渣/药物成瘾/x童等，全程1v1，少量少侠x方思明情节。
OOC预警。

掌门，大力出奇迹的呀不要怂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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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疏寒向不同的人问过相同的问题，次次答案都或有不同。旧时蔡居诚药瘾未解，他亲自去看便是替人添乱，便只向郑居和问起蔡居诚的近况。

郑居和所答次次如一——不过是比上次再好些。人的崩塌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，好起来，仿佛新房子再重新一砖一瓦的构建，总是很慢。

后来自云梦弟子处知晓蔡居诚瘾结已解，他也不曾再往南崖宫去。次次想踏进南崖宫，便忍不住想起昔日瑟缩在床铺上神色惊恐长发凌乱的弟子。

萧疏寒如浑身过了电，连指尖都泛着疼。

想去，却不敢去，居诚该是恨他的，恨他没能尽了师父的责任。萧疏寒闭关时，尚且有一小段时间清闲，与郑居和见过一面，恰逢诊治其他弟子的云梦弟子入山来，他也若顺口一般向之前那位云梦弟子问过。

萧疏寒站在门内，两人隔门而立，他看不见云念念神色的迟疑，仅是过了一会便听见女子回答道：“蔡师兄很好，只是……求不得。”

求不得。

武当掌门之位，金银珠宝，扬名天下，似乎什么都是蔡居诚想要的，也什么都是他不那么需要的，便是蔡居诚所求，他也必定获得不了，蔡居诚自己也知，甚至于已经撞了南墙回了头，又怎么会去再求呢？

萧疏寒沉思着，连云念念何时被郑居和引走都未注意，经了此事，他似才刚刚惊觉，自己似乎越发不了解自己的二徒弟了。

出关后他也向郑居和问过。蔡居诚宅居南崖宫，深居简出，再多的，大弟子事务繁忙，也不曾了解。

但终究是好的，蔡居诚恢复得不错。

“这孩子过了这么长时间，知道后悔了，挺好的。其他的事，随他去吧。”

连久而未归的朴道生都如此回答他，萧疏寒垂着眼点了点头，又复饮了一杯酒，甜蜜的味道散开来，若有若无的辛辣味道刺激着喉口。

兴许他去看看居诚，会再好些，也比从旁人那问出这些事，要知道得明了得多。但听到这般消息他又不知如何动身。

之前郑居和也同他如此说，说蔡居诚病情好转，自己便随他去见过，那时的结果兴许成了一个预兆。蔡居诚少年时极致的仰慕与此时极致的恐惧都给了他，他不愿去，不敢去，便是知道此时再去看他，也不会再毁去这般岁月平淡的样子。

旁人说蔡居诚挺好的，更像是在说，蔡居诚失了他的关注，也过得挺好的，甚至于更好了。

萧疏寒大脑不甚清明，但心头之苦之悔却越发清晰。这般想来，岁月悠悠，白云苍狗，走不出前情旧日的反而是他自己。

“我……”

萧疏寒话开了个口，又不知如何续，朴道生抬起头来，茫然地看他，他便更不知如何讲，索性又一杯酒囫囵倒下去，逞强一般开了口。

“我自己以为远离红尘已久，心中已无杂念。但最终还是心有情未了……”

朴道生手上一僵，骨瓷的杯子滚落下去，酒洒了一身，却来不及去管，只能又是惊又是惧地唤了一声，“师兄……”

他隐约知了萧疏寒的后话，但萧疏寒无情之境已成，这后话是要摧了这本坚固的根基。

不可谈！不能谈！于萧疏寒也该是封入心中，老去不可触碰的。

谁敢想武当大道无情，圣人忘情的萧道长竟还能有情呢？

但萧疏寒摇了摇头，算是拒了他劝阻的好意，话开了口，在半醒半醉的状态下反而可以一股脑地倾倒出来。

“此事之前，我也知道居诚被困在了那种地方，但终究没管，后面的消息居和便自己处理了，我也知。唯有那一次，居诚从点香阁失踪，凶多吉少，居和拿着信来见我，应是有要求我救他的想法，但我想现在没有余力去管，拒绝了。

“这事不曾错，不会有错。但我看见居诚在那牢中留下的痕迹……还是动容了。”

昏暗的牢房，不起眼的角落，凌乱的抓痕，泥土混着干结的血迹，唯有一个人的名字，一个萧疏寒熟悉得不得了，在此时看见了恨不得自己从未知道的名字。

“他想我去救他的啊……”

那浓烈的绝望从字划中浮上来，他仿佛是看着那个落魄的青年蜷曲在角落，一遍遍期待着他到来，又一遍遍失望。他那时想着带蔡居诚回去了，便还有补救的机会。

蔡居诚受了这么一遭，便是与他疏远了，也磨练了心志知道如何收敛，日后或能有所成，他兴许也还有机会可以补偿什么。

又怎想药瘾发作的蔡居诚没有再给他一分补偿的机会。

那恨化作了恐惧，对于萧疏寒的恐惧，萧疏寒亦并非真是石头做的，见到这般场景，还是至悔至愧。至了后面知晓蔡居诚的梦魇是他，他也不曾有过疑问，反而是因得以帮得上蔡居诚，而心中的内疚隐有松动。

蔡居诚的梦境混乱可怖，但于他回想起来似乎又是新的冲击，冲击他已有裂缝的大道根基——梦境不过是梦境，便是他救了蔡居诚无数次，得以摧毁那幻觉，但现实于蔡居诚的苦痛还是一分都不会改变。

甚至于萧疏寒在梦中看着蔡居诚被抓进点香阁，逃脱之路被拦腰斩断时，竟半分办法都没有。还要在蔡居诚在万圣阁的那扇门内，苦苦向他求救时，顺应他原本所做的事——将那扇门重新合上。

“我在那梦里……吻了他，知此不对，但无可奈何，似乎除了这法无别法压抑下我心中的冲动。”

那冲动犹如烈焰，将冰石崩裂开来，还不够，恨不得将他烧成熔岩，萧疏寒自察道心不稳，出了梦境，慌不择道与云念念交托道别，随后闭关。

闭关五月有余，从强行压抑到求缓解之法，至了能将蔡居诚与世俗旁人分开看待而出关时，又不知如何实现。

萧疏寒生了龌龊之想，没想到自以为已远红尘，居然也会生出回到红尘之念，后面闭关压制此念，却叫着念想越生得根深蒂固。

“不知如何向他提起，也不知有何理由让他再信。”

他此言毕了，便不再提，长吐出一气，似叹似吟，阖眼坐在原位闭目养神，似乎他方才所说不过尔尔，留朴道生一人陷入极度的震惊中。

此般问题抛给朴道生，朴道生思来想去，一时竟然想把桌子掀了来抒发一下胸口压抑着的那口气。

这是在做梦？还是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喝下了解梦一药，陷入如此怪异的幻觉。亲耳听见萧疏寒说他喜欢上了蔡居诚，甚至不知如何去追求……

他手臂抖如糠筛，还逞强去倒酒，冷酒沾了自己一身，才打了个寒战，清醒过来。

“居诚他……”朴道生舌头几乎打结，又似乎被酒浸得麻木了，半天才找回说话的感觉来。“他是个懂事的孩子，定会懂师兄的心意的，只不过之前的事还放在心上所以不敢来见你。他方才还和我说，会主动过来找你。”

想来此事已超出了他的能力，但他于此处坐立不安，便只能绞尽脑汁去想办法，无论是安慰萧疏寒还是真的替他寻到某种办法。

萧疏寒阖眼坐在原地，点了点头，未多再言。

……
朴道生省亲停留多日，走时似乎武当也无他变化，只是想来朴道生虽是代罪发配入了天道盟，但这几年下来，朴道生对于天道盟之熟稔，让天道盟放人一事似乎越发困难，这一去恐怕又是几年不得见，离开前夜便又被武当弟子一行拉着好好吃了一顿送别宴才放行。

萧疏寒瞥见月色下南崖宫前同样矗立着一道身影，与这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对比鲜明，便越发在意起来。

隔得远了，月色尚且朦胧，蔡居诚未见他，抬起手，似乎做了个浇酒的动作，又退回南崖宫去了。

他想蔡居诚既然已向朴道生承诺，便定会过来，但此时见了这般，心底又像是重新扎了根刺——想来蔡居诚答应的那句将来看他，兴许不仅仅是为了看他。

是日，武当的晨钟敲过了，尚且三三两两的弟子从金顶前快步过去，一眼瞥见萧疏寒站在金顶下，便行得更快，仿佛后面火烧着屁股一般。

久居不出的蔡居诚似乎头一遭这么早出门，随性穿了一身单薄的浅色道袍，墨黑的发垂下，披至及腰，精神颇佳，似乎一副将趁夏末寻些地方游玩赏景的打扮，出了门却直奔金顶而来。

萧疏寒看着他从阶梯上慢慢行上来，镂金的拂尘并被他捏得发烫，又复将纹路嵌入他的指尖，自了蔡居诚在他面前站定时，似乎才叫他回过神来。

“居诚……”

久而未出口的称呼一如往常一般平淡，不过如随口般的寒暄。蔡居诚未曾见萧疏寒心底的那起得一丝波澜，低头解了鹤舞佩，一面塞进萧疏寒手中，一面语气干瘪平淡地道明来意：

“师父，弟子自知之前犯下重罪，不敢求你责罚，想来道缘已尽，此次别过……便下山去了。”

心中万般言语被重新堵回口中，萧疏寒想过此景，却未曾想过蔡居诚语气至此平静。似乎他的徒弟还是那个任性恣意，恃才傲物的蔡居诚，怎一副如此自责懂事的态度？

冰凉的玉佩落入萧疏寒手中，蔡居诚同样冰凉的手指一触即离，萧疏寒似乎还未曾反应过来，蔡居诚便已经跪在他脚边，双手高举过头顶，又郑重地匍匐下去，华服袍边扫过他头顶绑着简陋莲冠的道髻。

这般决绝，至了萧疏寒也无话可说，想来蔡居诚还是不肯留下，无论是圣诞大典时为了避罪，或是今日所言道缘已尽了，饶是萧疏寒南华翻透，面见如此场景也如舌根麻木，半句话吐不出来。

反驳他所说的道缘已尽，还是先做出挽留的姿态，或者说……先道明自己的心意呢？

三次大礼毕了，萧疏寒仍无应对之策，蔡居诚若是抬起头，尚且可见到他的茫然和无措，都清晰地浮现在脸上，兴许还会迟疑，或许便不会走了。

但蔡居诚至始至终都不曾抬起头来，自顾自地说完了，做完了，又扔下一句保重，看见了萧疏寒将那块玉捏在手心，停了一步，还是转身走了。

道人苍白而细腻的手背浮现着明显因用力而产生的青筋，甚至于微微颤抖。

蔡居诚想来萧疏寒也并非那么不在意自己，便已然如在刀口舔了蜜，混着自己的鲜血往肚子里吞，也不觉得那般苦了。

萧疏寒仍然站在金顶上，似乎不曾向缓步走下台阶的前武当弟子投下一眼。大道无情，便是如此了。

但似乎萧疏寒又一直注视着他，看着他行过太和桥，桥上四五个课业方毕刚回来的弟子嬉笑着，声音传了很远，与蔡居诚那孤独而单薄的身影擦肩而过，又从未有人注意到他，没有人再会去叫一句，蔡师兄好。

不知何时起，武当弟子意识到了不称呼他也不会如何，更何况蔡居诚无任何一处担得起师兄一名，便逐渐将他当作空气。他就像是游荡在武当里的孤魂野鬼，没人再排挤他，只是基本上都是被忽视的……

蔡居诚行到山门，仅仅只剩一个小小的黑影来，萧疏寒想来他总该是要回头看一眼的，但那道身影出了山门，一晃便已是消失了。
-待续。